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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假面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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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宿舍,谢襄还陷在往事的伤感之中,郭书亭的过往换做她可承受不来,从一个横刀跨马的少年将军变成了烈火军校的醉酒教书先生,也不知道他这些年究竟是怎样度过的。

    正忧愁伤感着呢,卫生间的水流声便打断了谢襄的思绪,打开门一看,谢襄的脸登时便垮了下来,水管怎么又漏水了?

    现实的烦恼打败了脑海中的烦恼,谢襄挽起袖子,蹲了下来,老老实实的开始修水管。

    顾燕帧回来了,他将脑袋探进了卫生间,“你干嘛呢!我带了吃的给你。”

    “水管又坏了,你吃吧,我没时间。”谢襄烦闷的看着还在喷水的水管,头疼不已,这种技术活并不适合自己,而顾燕帧呢,怕是更加一窍不通 。

    顾燕帧才不管她的烦恼,拎着她的领子将她拽了出来,按在床上坐好,又将点心塞到了谢襄手里,“我去修!你吃!”

    他安排的很好,撸起袖子踌躇满志,还冲谢襄挑了挑眉。

    看着人进了卫生间,谢襄捧着点心一口没动,一脸怀疑,娇生惯养的大少爷真的会修水管吗?

    盯着卫生间看了半天,水流声不止,好像还有变大的倾向。

    顾燕帧突然把头探了出来,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瞪着她,“你怎么还不吃!”

    谢襄赶忙打开袋子,塞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吧唧吧唧的嚼出声音,顾燕帧这才满意的缩回了头。

    卫生间水声哗哗,顾少爷又发了话,“桌子上的花,找个瓶子插上。”

    ”好!“谢襄应道,叼着半块点心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到桌子前,顿时被惊住了,入眼的是满目的金黄,一朵向日葵正大大咧咧的躺在桌子上。

    哪有人买花买向日葵的?谢襄心里嫌弃着,但还是听话的找个了瓶子插起来。

    “好吃吗?”顾燕帧又闷闷问道。

    “好吃!”谢襄扬声答道。

    话音刚落,楼下的李文忠推开窗户已经在嘶吼,“谢良辰!顾燕帧!你们在搞什么?漏水了!我的火锅!”

    谢襄被这一喊吓了一跳,险些噎到,赶紧跑到卫生间,一推开门,卫生间里水流成河,顾燕帧站在一片狼藉中尴尬的冲着她笑了笑,“你洗澡吗?水温正好”

    谢襄白了他一眼,果然,大少爷是不会修水管的。

    看着这水流涛涛,恐怕楼下的李文忠不止是没了火锅吃,应该已经住进水帘洞了。顾燕帧蹚着水往外走,浑身湿漉漉的,已经成了落汤鸡,就算这样他都能笑出来,只因为他看到花瓶里的向日葵,嚼着点心的谢襄,还有谢襄满眼无奈的笑意。

    最终还是黄松过来帮忙修好了水管,才不至于水漫烈火军校。

    接下去的几日风平浪静,日子也算过的舒心圆满。

    谢襄在日常的训练中,更加积极努力,顾燕帧不落她后,居然也一反吊儿郎当的态度跟着一起认真训练,连郭书亭都意料之外的表扬了他,谢襄弄不懂顾燕帧受什么刺激了,不过他这变化总是好的。

    军校的日常生活算是枯燥的了,谢襄一直懒得出门,直到三日前谭小珺收到了一张假面舞会的请柬,非要缠着谢襄一同前往。

    谢襄当然是果断拒绝,可是不知道小珺发了什么疯,执意要谢襄陪同,看着谭小珺盈满泪水的眼眶,谢襄心一软便应了下来。

    可是等她换了女装,陪着谭小珺来到了舞会举办的地方后,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别墅,谢襄悔不当初,这不就是半山公馆吗?

    她目光锐利的盯着小珺,“究竟怎么回事?”

    谭小珺目光闪躲不敢答话,带着她一路进了公馆。

    “你,反正我也不知道,你进去就知道了。”

    她拿起一个面具戴在了脸上,将另一只递给了谢襄,“快走吧,舞会要开始了。”

    谢襄看出她有事瞒着自己,想要继续追问,谁知小珺十分精明,脚步一闪,就和另一个带着黑色面具的男人滑进了舞池。

    谢襄无奈,只得带上了面具,站在角落里无所事事的看着人们跳舞。

    她站的并不靠前,奈何这里人真的不少,谢襄不时看谭小珺一眼,没注意路过一人手上一个不稳,酒水洒落打湿了她的裙摆。轻呼一声,她连忙放下手里的酒杯,想要拿纸巾擦拭,一条手帕已经及时递到了面前。

    面前的男人穿着一身白色西装,脸上带着一个银色蝴蝶面具,此刻,他正静静地看着谢襄,显见是个一样来参加舞会的宾客。

    谢襄没有在意,接过手帕擦了酒渍,“谢谢,不过手帕脏了,你还要么。”

    男人摇摇头,示意没有关系,随后向谢襄伸出了手。知道他是在邀舞,但是谢襄并不想接受,她还准备待一会儿就偷偷跑路呢。

    “不好意思,我不会跳舞。”她撒了个谎。

    那人却依旧伸着手,固执的做着邀请的动作。

    这种不肯退让的态度让她觉得疑惑,谢襄犹豫了一下,她觉得自己欠人家一个人情,众目睽睽之下,拂了他的面子也不太好,只得将手放在他的手上。男人一笑,带着谢襄走进了舞池。

    舞曲柔和美妙,那人的舞跳得着实不错,带着她翩翩起舞,渐渐地,谢襄发现舞池内的人纷纷退了出去,站在一旁观赏,偌大的舞池内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脚步乱了一下,谢襄觉有些不对,不过好在音乐即将结束,她也可以尽快离开了。

    两人以一个完美的动作结束了这支舞,围观的人全都在鼓掌,但谢襄却不太高兴,明明都结束了,他为什么还抱着自己不放手。过近的距离让谢襄有些不适,她推了推,想离面前那名男子远一些,可腰却被他箍得更紧,他微微俯身,头低了下来,对着谢襄轻声说道,“还认不出我来吗?”

    谢襄听见这声音,一下子就愣住,呆呆地看着他。

    她眼见着银色的蝴蝶面具被摘下,沈君山的白皙俊逸的面容显露出来,他对谢襄笑着,笑容是难得的温柔,目光也是少见的深情,“但我认出你了,虽然有点晚。”

    手抚上谢襄的面具,沈君山一把将它摘掉,随后低下头,闭上了眼,呼吸越来越近,谢襄身体僵硬,本能将头向后仰。

    不行,绝对不行。

    谢襄用力地推开了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她根本就没办法面对这样的沈君山。

    周围的灯光都在晃她的眼睛,沈君山深情的表情更是让她整个人都不自在,人声渐渐变大,眼前的沈君山似真似幻。

    沈君山不肯放开她,开口低低说道:“你不高兴么?”

    高兴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白,还是高兴他认出来自己了。谢襄觉得荒谬,她承认,一直以来,她把沈君山当成一个很特殊的人,放在一个很特殊的位置。但他不是顾燕帧,他们两个完全不同。

    谢襄忽然就心虚了,转身跑出了大厅。

    等到再也看不见那座金碧辉煌的屋子,谢襄才停了下来,大口的喘息着。谭小珺追了过来,同样气喘吁吁,好半天才能说上话,一脸愧疚的看着谢襄,“襄襄,对不起,我没想到沈二少爷会这样对你。”

    谢襄抬起头看着她,略有些委屈,“他怎么跟你说的?”

    谭小珺老老实实交待,“他就说让我带谢良辰的妹妹来参加舞会,这可是面具舞会啊,我第一次参加呢!”

    听到这里,谢襄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刚才沈君山说认出她了,谢襄还以为是认出了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还好,他还没有发现。

    不过他对谢香的感情也是个难题,谢襄的心忽地又沉了下来,匆匆道别小珺,拦了一辆黄包车回了军校。

    车子逆风而行,带着凉意的风尽数吹在谢襄的脸上。可无论这风多大,都吹不散谢襄心底的烦闷,不知为何,她现在只想回到宿舍,看一看那朵向日葵,再看一看它的主人。

    她想起来好多好多自己和沈君山一起相处的时光,实在是想不通沈君山这种人为什么会喜欢上只见过几面的“谢香”,这个“谢香”的魅力之大,是不是有些太过莫名其妙了。

    自从舞会事件之后,谢襄再也无法直视沈君山,就连见了面都要避着走。对于这一点,沈君山竟然丝毫没有觉得奇怪,只是会在见到她时皱紧眉头。

    可能他只是以为自己身为谢香哥哥在反对他对谢香的感情?

    谢襄头痛的很,大家作为同学、朋友、战友,就不能保持这种单纯的关系么,为什么非要生出不应生出的感情。

    终于,在食堂的小路上,沈君山将她拦了下来。

    “谢良辰,你最近为什么总躲着我?”

    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想当初,这还是谢襄问他的话。谢襄低着头,仍是不能直视他,敷衍道:“我没有,你想多了。”

    死一般的寂静,良久,一张纸条递到了谢襄面前。上面军校的印章鲜红,显然是新盖的,谢襄一愣,随即接过仔细看了一遍。

    这是调换宿舍的批条?

    谢襄脸色沉下来,终于肯抬头看向沈君山,“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找教官给我调换宿舍?”

    “如今你和顾燕帧的风言风语这么多,你难道都不在意吗?”沈君山直视着她,目光毫无愧色:“大家都是朋友,况且我又喜欢你妹妹,帮点小忙很正常吧。除非,你和顾燕帧真的是”

    “当然不是!”谢襄一口否认,可是心里却不是滋味,她真的很想说是,她想告诉沈君山,告诉所有人,她就是喜欢顾燕帧。可是她的身份却不允许她这样做,因此,她只能将这些话埋在心里。

    “那就好。”听到这个回答,沈君山的表情才放松了一点,话也变得多了起来,“我去帮你搬宿舍吧,你一个人搬很麻烦的”

    “不用了。”谢襄打断了他的话,第一次拒绝了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很生气,这份怒火让她只能沉默的收拾行李,沉默的去执行别人“以为”的事情,只为了保护她见不得光的身份和无法示以众人的感情。

    收拾好东西,拎着箱子站在门前,谢襄恋恋不舍的看着屋内,桌子上的向日葵被风吹得不停摆动,似是在向她招手唤她回来。谢襄狠下心,关上门,拉着行李离开。

    新的宿舍一切都好,只有自己一个人,宽敞明亮,又不用担心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这就是谢襄开学时梦寐以求的环境。

    衣服刚刚放进柜子,外面就传来了重重的砸门声,想都不必想,除了顾燕帧没有别人。

    推开门,顾燕帧一把拥住了谢襄,他的脸上还有些惊魂未定,“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李文忠对你做了什么”

    谢襄伸长了脖子走廊望去,李文忠正站在不远处恨恨地望着两人,脸上的拳印还没消失,他揉了揉脸,又冲谢襄挥了挥拳头,不过终究忍下来没说什么,埋着头走了。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李文忠在路上很哀怨的想,他还以为大家一起战斗一场,成为好兄弟了。

    谢襄这才明白过来,顾燕帧大概以为她被李文忠揭发了才会离开。歉意的对李文忠笑笑,谢襄将顾燕帧拉回了宿舍。

    顾燕帧瞟了一眼收拾整齐的屋子,哑着嗓音问道,“不是李文忠,那就是沈君山让你搬的?”

    谢襄咬着牙沉默,顾燕帧见她这样,咬牙切齿的活动着手腕,一副要找沈君山拼命的样子。

    于是她的话到嘴边就转了个弯,“是我自己要搬的!”

    顾燕帧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目光中尽是不敢置信,谢襄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喃喃道,“现在到处都有人说我和你的闲话,我、我不爱听。”

    这当然是假话,她说的难受,想必听的人也不会好受。

    顾燕帧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半响,叹了一口气。

    父亲蒙羞、自己受辱,他都不曾显露出来的伤痛,唯有用愤怒和傲气掩饰。可现在,当谢襄说她自己要离开那间宿舍后,他没忍住红了眼眶。

    她嘴上虽然不说,但行动上明明接受了自己,明明她会对他露出那样不同的眼神,笑的那么温柔又美好。

    为什么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顾燕帧想不通,他紧紧握拳,他是顾家的公子,烈火军校里名列前茅的学生,风流多情,喜欢他的女生数都数不过来。

    可他心里只有一个谢襄,满满的装着她,这烈火焚烧的世界里,他想护在怀里的也只有她。

    顾燕帧走了,整整一天,顾燕帧都没再来找她,之后即使课上碰了面都不说话,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她。

    谢襄心里郁闷极了,闷闷不乐的,不知该如何向顾燕帧解释,才能让他既不生气又不去找沈君山的麻烦。

    到了晚上,谢襄终于还是敲响了顾燕帧的宿舍门,道歉的话已经在私下里演练了一天,顾燕帧却没给她表现的机会,敲了好半晌都没人开门。

    黄松拎着暖水瓶走了出来,看见谢襄停下了脚步,“你来找顾燕帧吗?他的东西不知怎么在楼下弄丢了,已经在宿舍楼下找了一天了。”

    谢襄急忙跑出去,天都已经黑了,顾燕帧拿着手电筒在草坪上四处转悠,那手电光都不怎么亮了,可想他找了多久。谢襄向他走过去,刚走了几步,就发现脚下一个东西在月光下微微反光,捡起来一看,是一枚纽扣,用一跟细细的银绳穿了起来,做成了一条项链。

    谢襄握着项链呆呆地看着顾燕帧,心底又酸又涩,这枚扣子是在顾燕帧生日那天她开玩笑要送给他的。结果第二日起床,发现自己的衬衣上真的少了一枚扣子,谢襄没想到竟然被他做成项链戴在了身上。

    他昨天一定是气坏了,不然怎么会把项链丢掉。

    她想叫住他,想对顾燕帧说清楚,想看他对自己笑,更想告诉他,她其实并不想离开。

    轰隆隆!

    一阵轰鸣声从市中心的方向传来,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将半边黑夜映成了灼人的绯红。

    这突如其来的巨变让烈火军校的人都愣住了,连顾燕帧都顾不得再找项链,他转过头,看到谢襄在火光中惊慌的眸子,走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最近的起火点离他们不远,众人赶到山南酒馆的时候,这里已经被大火烧成了一片废墟。

    郭书亭站在酒馆前,静静地看着这些断壁残垣,市中心的火光依旧燃着,映出郭书亭脸上的一行泪水。

    霍小玉,或许真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