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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菊开那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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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芊芊直感眼前的男人不可理喻,一股急火涌上心头,她挥舞着粉拳厉声嚷道:“是,没错,非要我挑明嘛?!一切都是你强加于我的,我根本不想要什么豪门生活,我只想平平淡淡做回顾芊芊,我明天就离开这里!沐大财主,你自己在这凭吊亡妻好了!我不爱你,我从来没爱过你!”

    说罢她转身步出餐厅,飞速跑上楼去,进了卧室,一头倒在床上放声痛哭。

    尽管理智告诉她,一切只是男人的迁怒而已。

    然而她实在无力承受他一丝一毫冷言冷语。

    她哭了很久,怪男人多变,怪自己软弱,怪世事多舛,怪命运无情,转而,又怪自己话说得太死,太过伤人。

    只要他今夜进来道歉,她便选择原谅她。

    她心存一丝侥幸,期待男人磕扣房门。

    然而那夜,还没等来那声情真意切的“Sorry”她便沉沉睡去。

    午夜,酩酊大醉的沐君豪去见了另一个女人。

    阿珠窝在地下室一角的洗衣机旁,伴着轰隆轰隆的机械搅拌声,默默玩着手机。

    不出沐君豪所料,飞机落地,长长的廊桥尽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黄勇笑着冲二人招手,一脸友好无公害的样子。

    芊芊心紧紧揪起,大脑一片空白,麻木的身体被男人裹挟前行。

    沐君豪倒是十分坦然,撩开长腿,缓缓走近,唇边噙着一抹嘲讽,“黄警官,您要找我随时,别让你的女警在我身上做记号,我这阿玛尼衬衫算是毁了。”

    黄勇一翻眼皮,“那位空姐不是我下属,那是一名泰国女警。”

    这是国际通辑的节奏,沐君豪脸色陡变。

    黄勇背着手扬起脸,“关于安平被杀一案,我们又掌握了新的线索。对不起,短期之内,您必须留在国内配合我们调查。”

    芊芊面如死灰,脚底一软,瘫在沐君豪怀里。

    格外害怕听到“安平”这个名字,自己捅破的天,不论从那黑洞里漂出雪花冰雹疾风骤雨,她都再无任何资格怨尤,只能选择默默承受。

    窗外蓝天碧草,鸟语花香,美丽旖旎的异国风情却似乎再与二人无缘。

    沐君豪第一反应是安抚好女人,他炙热的大掌紧紧攥住她纤弱的肩膀,转脸冲黄勇正色道:“这算什么?要么出示拘捕令,要么放行。”

    黄勇大手一伸,搭他肩膀上,“跟我们走吧,今后想来泰国玩,有的是机会。”

    机场贵宾室内,沐君豪望着窗外起起落落的飞机,心绪茫然,他非常明白,眼前虽说是茶叙,可实质上是“突审”。

    桌子对面一排便衣死死盯住他,双方目光较量着各自的底牌。

    许久,黄勇幽幽开口,“是这样,沐先生,安平的头找到了。”

    说罢他紧抿双唇,冷冷观察对方反应。

    沐君豪换了一下坐姿,按下满心的不耐烦,“您说的这事儿与我有关?”

    黄勇一声冷吭,“别急,听我讲完。前天凌晨有个船户从黄浦江里捞上来一只密封的塑料袋,打开之后发现是一颗高度腐败的人头。那颗头由一张旧报纸包裹着,上面两个圆珠笔写成的字——‘沐宅’。显然,那是投递员为了分门别类做上的记号。我们迅速派出一队工作人员去邮政部门摸底,很有意思,原本沐姓就极为少见,订阅那份报纸的沐姓客户,片区里只有绿野仙踪别墅一家。对此,您作何解释呢?”

    沐君豪不屑地瞟了一眼窗外,又将目光游回黄勇脸上,“哼,构陷,劣质的构陷。”

    “哦?”黄勇怪声怪气拖着长腔,“对方动机呢?”

    沐君豪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个对手,两眼一翻,“那您去问对方啊。您觉着,操作这件事的人跟我本人是一个智力水准嘛?这样劣质的嫁祸您如此入戏,到底是出于成见还是偏见?或者干脆是嫉妒?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搅乱了您的思维?这不好,这与您的职业素养不相匹配,您先自己理理清楚再来找我问话,OK?!”

    沐君豪的长篇大论完全可以浓缩成两个字——“脑残!”

    尽管黄勇长年担任富人区治安工作对各路骂人不带脏字儿的沟通技巧领教足够,但沐君豪当着自己下属的面如此刻薄地奚落他,还是超出他自尊所能承受的范围。

    简直是佛头着粪,太岁头上动土,放肆、找死!

    想到这里黄勇一拍桌子,“哼,苍蝇不抱无缝的蛋!沐君豪,我们为什么不找别人训话偏偏找你?拜托你也理理清楚!不用你教,我们当然是有备而来,警队顺藤摸瓜寻到沐宅的地下室,尽管事先经过大量的清洗工作,我们还是在砖缝里采集到安平的血液样本!沐君豪,这意味着您的豪宅地下室正是杀人第一现场!”

    “嗯哼,那个时间我在日本。”

    “哦?”黄勇眼缝里迸出璀璨的光,得意之情溢出眼角,“沐先生,话说,您怎么知道具体时间?”

    沐君豪嘴一噤,自知失言。

    他有感最近诸事纷攘千头万绪自己的智商才最该被置疑,是的,没错,正如星斑哥所说——色令智昏。

    沐君豪久久沉默着,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纸里终究包不住火。

    不如索性摊牌。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直视黄勇双眼,启动紧抿的双唇,“黄警官,这件事从始至终我都知情,我可以提供一个证人……”

    ……

    门外走廊,芊芊坐在长椅上,满心失落。

    她从一旁的盆栽里摘下一朵缅栀子,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撕扯着洁白的花瓣,“沐沐,你好傻……为什么要去救顾诗诗?为什么要机票改签?一步,就差一步,一步之遥……你真的好傻……”

    然而,两人再次回到郁芊山庄,芊芊才发现,沐君豪彻底傻掉了。

    他人更加沉默,更加古怪,开始变得懒散惰怠不修边幅,每日头不梳脸不洗胡子拉碴窝在家里,常常一个人矗立在烈日之下,大口大口吸着烟斗,久久凝视着花园里一朵盛开的白玫瑰。

    这男人到底在想着什么?

    芊芊躲在卧室窗帘后,屏息敛气望着院落里茕茕孑立的沐君豪,感觉他愈发难以琢磨。

    如果安平的死他是主谋,为什么黄勇不直接带走他?

    如果风波已过,他又为何沮丧至此?

    家里佣人开始窃窃私语关于顾诗诗的死,识时务的对芊芊换了殷勤的笑脸,不服气的真心觉着她是祸水但仅仅止于腹诽。

    唯有沐君豪,院落里挺尸一般的姿态像是无声的自责。

    思来想去,芊芊一头乱麻,索性拉紧窗帘翻身上床闷头大睡。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沐君豪不想见她,不想见任何人。此次二人未能成功出逃,对于知晓此次行动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大写的尴尬。

    沐君豪生性要强,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形式的失败!

    这个一贯驰骋商场的天之骄子还未习惯“失败”二字。

    他的冷面与其说是心事重重莫不如说是一种心理防卫。

    所以,从曼谷机场飞回深圳的头三天里,芊芊倒头昏卧看上去尽可能像个孕妇的正常嗜睡反应,从而避开他的难堪。

    事实上,她也的确心力交瘁。

    第三天夜里,芊芊有感沐君豪理应调整好状态,她决定下楼陪他吃个晚餐。

    着实费心打扮了一番,一身杏粉睡衣的芊芊望了望镜子里的自己,不施粉黛的面庞,挂着清浅的笑意。

    她翩然步进餐厅时,沐君豪正愣忡盯着餐桌上一摞文件,闷闷吸着烟斗。

    芊芊体贴地搭上他的肩膀,“沐沐,别吸了好嘛,一边吃饭一边吸烟对肠胃不好。”

    一声轻柔的呵护没来由地吓了他一跳。

    他愣愣盯着她的脸三秒,默默磕了磕烟斗,并不回话。

    芊芊眼尖,一眼瞭到那摞A4纸上隽秀的钢笔字——亲爱的豪……

    沐君豪没情没绪瞟了她一眼,悉悉索索将纸张装进牛皮纸袋,啪的一声,甩手扔到一边。

    芊芊注意到他的冷淡,只好讪讪捡了一张餐椅坐下。

    佣人们一一摆好餐具刀叉,又摆好菜品果汁酒水,两人默默无语,各自盯着圆盘里的小牛肉,像是前来参加遗体告别。

    他还在责怪自己?因为安平的案子?

    想到这里芊芊没一丝胃口,擎起的刀叉悬在半空,一种委屈的情绪涌到喉咙,她突然有点想哭。

    沐君豪胡乱叉起一只菜花塞进嘴里,冷冷瞥了她一眼,“别多心,那是顾诗诗律师寄来的遗嘱。怎么?你还有什么不称心?还有什么不如意?该死的都死了……”

    他拖着长腔,语调含着不尽之意。

    随即举起一杯威士忌,仰脖一饮而尽。

    芊芊不想跟他争执,绕开话头,假装没有领会话里的潜台词,她偏过身子蠕动着小嘴嗫嚅着:“沐沐,别喝那么烈的酒,当心哮喘发作……”

    沐君豪将酒杯一顿,双眼放空,“该死不用病。管好你自己。”

    他前所未有的冷淡令芊芊一阵心寒,她受不了这个,她想逃离。

    她放下刀叉,缓缓起身,轻声细语道:“我吃好了。”

    说罢强压着涌上眼角的泪水,转身疾步向外走去。

    “站住。”他冷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沉静,却有力量,“难道你就不问问顾诗诗遗嘱里写的是什么嘛?”

    芊芊僵立着,不声不响。

    沐君豪点起烟,大口大口喷云吐雾,自顾自说道:“确切地说,这是一封情书,最后的情书。她在信里说,医生建议她引产,因为胎儿有血液病,但是她坚持把他生下来,为了我,做一场豪赌。或许她有感命不久矣,将她名下所有的财产遗赠给我,包括那间——火柴天堂。”

    呵呵,顾诗诗为什么要提及那座火柴天堂呢。

    如果没有那四个字,她顾芊芊或许还会对她的离世表示一丝惋惜,顺便捐一滴眼泪。

    半晌,她背对着他,淡淡说道:“好哇,那我恭喜你,招财进宝。”

    “你这是什么态度?”沐君豪注意到女人的异样,起身踱到她身后,“你自己亲姐姐死掉,你居然无动于衷?顾芊芊,你不应该是这样的!”

    芊芊再也抑制不住满腔愤懑,猛地转身,直直盯视着沐君豪,“那我应该怎样?我恨她!从始至终,我都被你们这些富人玩于股掌之间,喜怒哀乐都要受人操控!既然你对她心怀愧疚,那你下去陪她好了,不用捎上我!当初是谁绑我出来的?!”

    沐君豪脸一偏,额头的青筋明显跳了一下,“你什么意思?难道是我自作多情?”

    芊芊直感眼前的男人不可理喻,一股急火涌上心头,她挥舞着粉拳厉声嚷道:“是,没错,非要我挑明嘛?!一切都是你强加于我的,我根本不想要什么豪门生活,我只想平平淡淡做回顾芊芊,我明天就离开这里!沐大财主,你自己在这凭吊亡妻好了!我不爱你,我从来没爱过你!”

    说罢她转身步出餐厅,飞速跑上楼去,进了卧室,一头倒在床上放声痛哭。

    尽管理智告诉她,一切只是男人的迁怒而已。

    然而她实在无力承受他一丝一毫冷言冷语。

    她哭了很久,怪男人多变,怪自己软弱,怪世事多舛,怪命运无情,转而,又怪自己话说得太死,太过伤人。

    只要他今夜进来道歉,她便选择原谅她。

    她心存一丝侥幸,期待男人磕扣房门。

    然而那夜,还没等来那声情真意切的“Sorry”她便沉沉睡去。

    午夜,酩酊大醉的沐君豪去见了另一个女人。

    阿珠窝在地下室一角的洗衣机旁,伴着轰隆轰隆的机械搅拌声,默默玩着手机。

    自打她被发配这里之后,象个被打入冷宫的过气妃子与世隔绝,唯一陪伴她的,只有一支简陋的诺基亚直板手机里的贪吃蛇游戏。

    一阵重重的脚步声隐隐传来,没错,是沐君豪。

    家里只有这个大块头脚步声可以压倒洗衣机的噪音。

    阿珠警觉地站起身来,猛然发现沐君豪已至眼前,他白色的衬衣领口胡乱的散开,三分不羁,七分狂躁。

    未等她发出声音,他甩手扔出一只纸盒,啪,撂到洗衣机上。

    沐君豪身子摇晃了一下,打了个酒嗝,大喇喇说道:“拿去,我经手的女人,怎么可以玩直板机?”

    阿珠瞥了一眼纸盒上的包装,最新款LG,金喜善代言。

    沐君豪突然回暖,礼下于人,其中必有缘由。

    阿珠撩了一下耳际间的湿发,冷冷回视,“说吧,让我做什么?”

    “哼!你开始走脑子了。”沐君豪两手插进裤管,玩味一笑,“你,把那个孩子生下来。”

    “什么?”阿珠杏眼圆睁,“沐先生,一只LG手机换个生养,这也……太便宜了吧?”

    沐君豪完全失去了耐心,“你爱生不生,就这样。”说罢转身便走。

    阿珠瞟了一眼那只手机盒,毕竟是LG,毕竟是情物,毕竟是个转机。

    惹火沐君豪,毕竟对她无一点好处。

    想到这里她眼珠一转,身子一摇,对着男人背影幽幽说道:“怎么,你终于发现,顾芊芊那个孩子不是你的?”

    沐君豪一滞,酒精令他的大脑变得迟钝,但阿珠的话却分外清晰。

    酒,一下子全醒了。

    他猛然转身,直视那张狞笑的脸,“什么?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