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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你我都是苦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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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是寄人篱下,如何好?”唐白笑,只怕沈小姐过来造访的信息,很快就会传到相国府去,她真正是一点儿隐私都没有的。

    “自然是好,你是干孙女,相国府家的小小姐,而我……”沈姑娘眼神黯淡下去:“我……出身风尘,被人轻贱,如今即便是进了大皇子府,也不过是大皇子身下,一名宠姬而已。”

    唐白吓了一跳。

    她本以为,沈姑娘是给大皇子妃做奴婢去了,只是需要伺候大皇子妃的,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你们离开后没几天,我听说那个阿曼姑娘有了身孕,很是生气,既生气又绝望。”沈姑娘对唐白是直言不讳的:“实不相瞒,我与他这一年来,都是喝的避子汤,他说他尚未明媒正娶,如何能让姬妾有孕?可是阿曼就行……她就行!只有我不行。”

    沈姑娘眼睫毛上沾了雾气,眼泪莹然欲滴:“我想,我如此纠缠,只怕他早就厌弃了我了。莫如此,不如死了才好,教他后悔去罢。”

    可是死,也不能悄无声息的死,否则,永和郡王根本不知道。

    于是,沈姑娘想,要将死的阵仗闹得更大一些。

    当她看到长街上,所有人都回避大皇子府的马车的时候,她知道这就是她想要的死法。

    死在大皇子的侍卫剑下,或者死在大皇子府的马车下面。

    永和郡王一定会知道的。

    马车快速行驶过来时,她冲了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马车停下了。

    大皇子妃问她为何寻短见?难道没听见大声叫嚷避开吗?

    沈姑娘只一心求死,并不说话。

    大皇子妃瞧她姿容优美,我见犹怜,将她带了回去。

    傅明珠彼时孕肚很大,不能侍寝,大皇子妃将她带在身边调教了几日,果然没多久,就被大皇子看上,侍寝。

    “既然这是上天的安排,我也没办法反抗。”沈姑娘笑:“大皇子妃是个心善的人,救了我,还给了我一条生路。她说,若是我能生下一男半女,虽说身份低微,不能扶成侧妃。可是大皇子迟早要登基的,等他登基为帝,潜邸里的人儿,多少都有官封,我大小也得是个嫔妃。”

    如此,她就真的算熬出头了。

    唐白不知道大皇子妃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从表面上看来,若是一切顺利,沈姑娘是有前途的。

    “我请唐小姐帮我带句话给永和郡王,跟他说,今日他不要我,来日,总有一天,我要他跪在我脚下,听我号令!”沈姑娘说起话来,一改往日的可怜楚楚,带着些狠戾绝情的意味。

    唐白苦笑:“我如今哪里还见得了他。”便将顾少钧求情她拒绝,闹得满城风雨的事情跟沈姑娘说了一遍。

    “我那时候一心想死,大概没听到这些消息。”沈姑娘苦笑:“如此,今日一趟算是白来了。”

    “你可以自己告诉他呀。”唐白问。

    “我自己说的有什么意思?他说不定还以为我对他贼心未死,找借口纠缠呢。”沈姑娘考虑得不是没有道理。

    可是,还没有成功便对对方放狠话,这本是就是一种心未死的表现。

    唐白想着,但是没有说出口。

    真的放下,哪里还管他日后如何,过好自己的日子才算是真正要紧的。

    有爱才有恨。

    谁说恨是爱的对立面?爱的对立面,不是恨,而是彻底放下,从此无所谓才是。

    只是对面的沈姑娘一心要对永和郡王说恨,她也不好直白的点醒。

    闲聊了一阵子,沈姑娘道:“我如今出来不是很方便,今日也是找了个借口,匆匆来拜访。虽然你见到永和郡王也不容易,可是我这里有一物,烦请你有机会时转交给他,日后我跟他自然是恩断义绝的。”

    唐白作为相国府干孙女,不管怎么说,与永和郡王见面的概率,总是要比她大得多。

    见沈姑娘一脸急切,唐白只好收下,是一个小小的包袱。

    “是什么?”唐白问。

    沈姑娘解开,里面是一件衣裳。

    “这件绸缎外衫是他催促我离开扬州时,我发觉他不知道在哪里,把下摆这里勾破了一大条口子,便让他脱下来,我给他补补。他说,不要了,扔了再买新的。可是这样好的一件衣裳啊,估计要上百两银子。我哪里舍得。恰好我绣工不错,想着给他绣一朵金线牡丹,也挺好的,一路上还能打发时间,毕竟上京也不是几天的功夫。”

    沈姑娘说起来很惆怅。

    她是真心爱他的。

    一路上绣啊绣的,马车颠簸的时候她就整理丝线,平稳的时候就飞针走线,后来到了京城,她将绣好的衣衫拿出来给永和郡王看,告诉他已经修补好了。

    永和郡王看了一眼,道:“破了,不要了。”

    可这是她路上的寄托,还是没有舍得扔。

    她本来想洗一洗了之后让他穿的,可是他不要,那她就没洗。

    毕竟不洗的话,就感觉上面还有他的气息。

    留着留着,一直留到连她也被赶出来。

    “本来想着这衣裳就顶可怜了,没有想到我会比它更可怜。”沈姑娘摩挲着上好的衣料,有些依依不舍:“本想烧了的,到底舍不得。只是我得逼着自己下狠心了。”

    这就是还没有放下。

    唐白想,沈姑娘要她做的事情说起来是两件,一是传狠话,二是还衣裳。

    其实,说到底,还是一件事。

    她是要自己,将旧物归还,顺带告诉他,她已经决心和他恩断义绝,就像这破了的衣服,即便是补好了,也再不是原来的样子,不讨人喜欢,不再值得穿一样。

    这是一种决心的表示。

    沈姑娘自己不去,不是没有时间,更多的是,怕自己把持不住吧。

    狠话说不出口,衣裳也舍不得还!

    对沈姑娘的想法了然于胸,唐白笑着道:“我试试看,尽量不负你所托。”

    沈姑娘见她答应的干脆,又隐约有些后悔,只是想到如今的境地,却又下了狠心,点头,握了握唐白的手:“你保重!”

    唐白瞧着沈姑娘蒲柳款款的身姿,暗想大皇子看惯了大皇子妃的明媚艳丽,又习惯了傅明珠的单纯娇憨,如今有个不经风雨的小白莲花在身旁,如何能把持得住?

    只怕,沈姑娘以后的日子,会比如今更好。

    唐白想着,阿竹却是拿过那件衣裳,目光灼灼的瞧着:“沈姑娘的绣工,真是无人可比啊。”

    阿竹一直对女工有兴趣,奈何唐白和唐青一直让她练功防身和护卫用,导致在这上面花的时间并不多。

    “小姐你看,这里本来是要用红线的,是花蕊的地方。可是因为衣裳是青色,周边又是金色,红色用上去不伦不类,所以沈姑娘用了绿色和黄色的蕊。”男人的衣裳上有牡丹,本就偏妖冶,若是再用红色,就过分了。

    偏沈姑娘用金线和墨绿色的线绣成,在青色的底料上,既不显得突兀,但是又有几分别致的美。

    “奴婢要是有这个手艺就好了。”阿竹感慨。

    “行了,你还是去永和郡王府跑一趟吧,找个时间把衣裳和话都带到。”唐白说道:“这衣裳绣的再好,也是男人衣裳,你摸来摸去,也不害臊。”

    说的阿竹面红耳赤,不好意思起来,忙大声道:“事不宜迟,奴婢这就去。”脚底抹油的跑掉了。

    半兰端着午饭进来:“阿竹跑那么快干什么?”

    唐白歪着头问她:“相国府的人说什么了?”

    半兰道:“问来的是什么人,奴婢说,是以前小姐在巷子里的故交,如今在大皇子府里伺候大皇子妃。”

    唐白点头。

    只怕除了大皇子府的人,旁的人也不会知道沈姑娘已经侍寝了。

    相国大人办事很迅速,不到四月底,花涛就因为纵子设赌,被官员上奏表弹劾。

    花涛一气之下,绑子投案,夫人不许,闹得沸沸扬扬,家里一段时间鸡飞狗跳。

    还是大皇子使出浑身解数,才保住了他的职位,让他称病避一段时间。

    花子俊在京兆尹领了十个板子,直打得屁股血肉模糊,罚了三万两银子。

    其实他哪里挣了那么多银子。

    花涛气得一病不起,他手中的实权,渐渐就被迫分给了副手。

    如此,相国大人对唐白多了几分另眼相看。

    四月初二,唐白瞅了个空,给永和郡王下拜帖,得了允许,初三造访。

    阿曼见是唐白过来,高兴的迎了出来。

    她的肚子还是扁的,看不出来怀孕的迹象。

    “听说你有孕了?”唐白问道。

    “没有了。”阿曼神色黯然,下意识抚摸着小腹:“开始有一个,后来没有了。”

    那就是小产了。

    唐白有些为她可惜。

    永和郡王不给她名分,又经常跑出去,一去就是一两个月,这漫漫的寂寞时光,和无名无分的生活,总该有个孩子来支撑和打发。

    “他说叫你先等你,他忙完了事就来。”阿曼说道:“我还以为你是来看我的,却是来找他的。”

    “谁说不是来看你的?”唐白笑,拉着她主动往她院子里走:“我这就看看,你添置了什么新衣裳,做了什么新的吃食,买了什么新胭脂……”

    阿曼很是高兴,开心的笑了:“倒是真得了一样好东西。”

    “是什么?”

    “勾魂花。”阿曼指着屋里摆在角落的一盆矮矮的,还未开花的灌木丛说道,这花径上都是尖刺。

    “郡王对你还真是宠爱啊。”唐白捂嘴浅笑:“这花只有贵州有,而且只生长在苗寨附近,连土都得是那里的土,浇花要用雨水……”

    “你都知道!”阿曼特意惊喜:“我在书上看到,告诉郡王,说这是我们寨子里的花。他说,他去给我弄。”

    “这一来一回,费了不少功夫吧。”唐白问。永和郡王对阿曼和沈姑娘,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还好,从扬州过来不远,快马的话,几日就到了。”阿曼回道:“我还真是没想到,扬州居然也有人养这花。”

    “扬州?”唐白大惊:“扬州哪里?”

    这花是因为娘亲极度喜爱,所以当初回扬州后,总是念念不忘。爹爹便派人从贵州挖了一株,连带着那里的土一同移植了过来,娘亲每日费心储存雨水浇灌,这才活到现在,而且开花时,也没有在苗寨开得绚烂,娘亲一度觉得遗憾,却也是爱若至宝的。

    她敢说,整个扬州,除了唐府,再无别人可有。

    “我不知道。郡王看到这花,想了一下,说不必跑贵州,他知道有个地方有一株,且是移植存活的。”阿曼笑:“没多久,就带回来了,我一看,还真是的。”

    这花,是放在爹爹书房门口的,因为那里是天井所在,阳光和雨水最充足的地方。

    唐白心里咯噔一声,一个念头冲出来,捂也捂不住:永和郡王去过唐府。

    后来唐府被翻捡,花草盆栽等东西都被充公,老铁想抢这盆花没有抢到,最终被分到新来的扬州总兵家里。

    而永和郡王回京城时,新的扬州总兵还未上任,唐府的大门还是贴着封条,那花是老铁打点了,专人由人照料的。

    他能够看到这盆花并有印象,说明,他到过唐府,甚至进过爹爹的书房!

    可是,他在扬州时,分明没有拜访过唐府。

    石破天惊,唐白像是窥见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之前通过梅花络子推断顾少钧是那神秘人时,就有一个很大的缺口,一直填补不上。

    那就是,神秘人第二次去唐府时,顾少钧很快就被追杀。

    那时候她所有的关节都集中在神秘人身上,认出了顾少钧,一切都刻意忽略了。

    唐白生怕自己徇私,找借口赦免顾少钧,因此一直告诫自己,这个不合理无关紧要,很可能是顾少钧另外派人去的唐府。

    毕竟他去过一次,不需要再亲自出面,况且,他更没有料到,事情没办法,大皇子就要杀他。

    若是这另外一个人,恰好是永和郡王,那一切的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顾少钧和永和郡王都是督密卫,替大皇子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