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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二章 一笔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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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月多余不曾露面的皇上从龙延宫去了金銮殿上早朝,一时轰动整个皇宫。

    太后得知消息急急赶来,走到半道,又觉这样闯到金銮殿去不妥,转身折回,去了龙延宫等着他下朝。

    到了龙延宫,却听说皇后在内殿沐浴。宫娥要去传话,太后止住了,在正殿坐下来,喝着茶等着。

    还是有个机灵的宫娥进去,小声把太后莅临的事告诉了青云。

    青云看沐雪微微闭着双眼,身子靠在浴桶中,面有倦色,又看她脖颈处往下蔓延的诸多暧昧吻痕,俯身小声在她耳边说:

    “娘娘,太后来了。”

    沐雪转动了下眼珠,抬起眼皮,看了眼青云。

    青云手里拿着软软的帛帕,浇水在她身上轻轻拭擦。

    “母后什么时候来的?怎得不叫醒我?”

    “太后不让宫人们打扰娘娘,如今在正殿喝茶,赏花。”

    沐雪忙道:“快,给我更衣,别让太后等久了。”

    太后见沐雪出来,拉了她的手叠声忙问穆楚寒的情况,沐雪隐去那些不可为人道的羞涩事儿,只说穆楚寒是真的全好了,身体好,精神好,气色好。

    太后还是不放心,坚持要在龙延宫等着,亲眼瞧见穆楚寒才放心。沐雪理解太后的心情,笑着耐心的陪她说话。谈话间,太后瞧见沐雪耳后洁白肌肤上的红色唇印,心里倒又放松一些。

    殷巫一得到穆楚寒清醒的消息,就赶了过去,他赶过去的时候,正看见自己的徒弟百里破风闯到了金銮殿,站在殿门口,迎风站着。

    自己这个徒弟和穆楚寒错综复杂的爱恨情仇,理不清也道不明。

    穆楚寒一向是个记仇的人,心狠手辣,几乎六亲不认。

    殷巫一时间还真不知道两人这一碰面会发生什么,于是停在了不远处,直到看百里破风进去了大殿,提起内里侧耳听到两人简短的几句交谈,殷巫一颗吊起来的心才放下去。

    如今,他就坐在不远处一座楼宇房顶上,望着站在皇宫最高楼宇顶层的两人。春风化开了盛京的积雪,带着丝丝凉意温柔的吹拂,两人的银发在风中轻轻舞动,都是世间少有的奇才,两人站在一处,给人一种和谐隽美的画卷感。

    殷巫拿起手中的酒壶往狠狠灌了一口,忽而笑了,他北国的将来,有此两人联手,定能化解厄运。

    穆楚寒和百里破风也看见了不远处房顶的殷巫。

    他昏迷这两个月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沐雪昨夜都给他说了,穆楚寒一直知道百里破风和他师傅身份不简单,却不知他们竟然是北国雪巫,地位比北国皇族还要贵重。

    不同于南楚的祭师,南楚祭师辅佐皇室,却也完全听命于皇室,南楚药蛊师也不少;

    但北国,雪巫只有十人,当皇室与雪巫意见产生分歧时,必定是听雪巫的,北国有一座离恨塔,专为雪巫所建,受全国敬仰叩拜。

    每个雪巫一生可收两个弟子,当逝去一个雪巫,必得补上一人,雪巫必须时刻保持十人之数,只有保持十人,雪巫的力量才会最大限度的发挥,许多巫术,也必须集十人之力才能发动。

    此次北国雪崩,牺牲了一个雪巫,年轻一辈子只百里破风最为出色,理所当然由他顶了上去。

    雪巫一般是不让离开北国离恨塔的,何况如今北国正是危难之际。

    往日子润还在时,三人勾肩搭背,吟诗作赋,昼夜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那般无拘无束的日子,随着子润的死,就再不复存在,随着正阳宫之变,就烟消云散,变成浓浓恨意,深埋在穆楚寒心中。

    而后的一切,血淋淋的折磨他,他便千方百计,血淋淋的折磨回百里破风。

    他拿住弥生百般折磨百里,百里便拿沐雪和小宝狠戾的威胁他。

    到最后……。

    两人并肩站了许久之后,百里破风终于先开了口:“子煦,原本我以为你死了,我会快意,才会解气。”

    他转头望着穆楚寒,冰蓝的瞳孔微凉。

    “但得知你死去后的三年,我才发现,人生那般寂寞,悲凉。”

    穆楚寒狭长的凤眼扬了扬,薄唇微启:“所以你还是赶回来救我了。”

    百里破风认真问:“子煦,我们如今可能一笔勾销了?”

    穆楚寒盯着他冰蓝的双眸:“百里,弥生之事,你可能放下?”

    弥生啊弥生!

    百里破风双眸微痛,转头看着远方,皇城外白云寺的方向,淡淡感慨道:“子煦,你是幸运的。”

    “我与弥生之间,不再关乎你,你可知我放下与不放下,在弥生哪里,都没两样,他对我,从没有半点不同。”

    或许他还应该感激子煦,虽是求而不得,但能亲近弥生,终究是让他百里尝了一场情爱,余生也能有所思,有所念。

    穆楚寒看着百里破风眼中伤痛的神色,不知如何安慰他,黑眸沉了沉,说:“你如今已经是雪巫了,终究是要回北国去,忘了他吧!”

    百里破风问:“子煦,你可能忘掉皇后娘娘?”

    穆楚寒沉默一瞬,而后说:“是我妄言了。百里,若你愿意,我以皇命令他跟随于你,如何?”

    百里破风看着穆楚寒坚定的神色,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强势,但…。

    百里破风苦笑一下:“子煦,算了,这不是我想要的。只要他过得好…。我尽可安心了。”

    “真的可以安心吗?”穆楚寒问。

    百里破风叹了口气,无奈被风吹散在空中。

    不安心,又能如何?

    他怎能舍得强迫于他?

    说起弥生,百里破风的心就一阵阵刺痛,无法抑制的伤痛几乎要将他淹没,他苦苦挣扎,却无法拯救自己,几欲溺死在那伤痛中。

    穆楚寒不忍看他这幅样子,岔开话题:

    “对了,百里,你为何要去漠北?这如今的身份,殷巫会同意你去吗?”

    百里破风:“若我不去,子煦,你是否打算自己亲自去?”

    穆楚寒点头:“不止漠北,我是打算这次一起将北燕和羌国都收拾了。”

    “子煦,皇后怀着孩子,这一来一去,少说三四个月,多则一年半载,既然我百里今生求而不得,你得到的,好好珍惜吧!而且,我如今只是代理第十巫,并没有举行正式的祭拜仪式,还是自由之身。”

    “我希望能在这段日子里,帮你把四方安定了。”

    “百里,你不必…。”

    百里破风打断穆楚寒的话:“子煦,我这样做并不是只为了你。”

    其实也不为了北国迁徙之事和穆楚寒谈条件,而是…。

    百里破风再次把目光投向远处,淡漠道:“我只是觉得亏欠子润太多,当年我们许下要与他同治一个繁华盛世的诺言,但我却亲手葬送了他的性命。”

    “子煦,我从不后悔选择了你,但是,对子润的亏欠,我是无论如何都还不清了。你我都知道,他最重国家安定,昌顺。如此,即便他不在了,他的梦想,我还是要为他完成。”

    听百里破风提到子润,穆楚寒沉默了。

    许久后,他问:“你为何选择了我?”

    明明是子润更为名正言顺,若当时百里选择子润,前途一片光明。

    即便终有一天,他和子润必定兵剑相向,但百里破风完全应该选择子润。

    “子煦,你和我都是一类人,子润却不同,他不会是你的对手,到时候你们头破血流,场面更为难看,到最后,败的还是他,不如让他早些解脱,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至少他死去的时候,最后一幕看到的是,你奋力为他挡刀的场景,便是略有遗憾,相信死的时候,也是满足的。”

    穆楚寒盯着百里破风俊美清冷的侧脸,没有答话。

    百里破风突然回头问他:“子煦,若是要你在我和子润当中选一人,你会选谁?”

    三人虽好得不分彼此,但彼此的亲疏还是有不同的,子润与穆楚寒更亲,百里也与穆楚寒更亲,但穆楚寒心中到底与谁更亲,百里破风却不得而知。

    穆楚寒深邃不见底的黑眸对上百里破风漠然的冰蓝瞳孔。

    许久,薄唇吐出一句话:“没有这种选择,如果是命,那我就把这个命打破!”

    百里破风没料到穆楚寒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细细一想,却又是情理之中。

    毕竟,子煦最为放荡不羁,不惧天地,他从不屈服,若是不愿意,便会真的与命运拼死相博!

    百里破风笑了:“子煦,我们再饮一壶君子兰生吧!”

    果真是子煦。

    穆楚寒也笑:“有何不可?”

    于是,等在楼宇脚下的众臣便看见他们的新皇,和那位国师,突然一起腾飞起来,脚点在围栏上,骤然飞出去,踩过屋檐,身影在皇宫重楼中飞过,几个瞬间就不见了。

    穆非泷羡慕的望着肆意在空中飞跃的两人,就差流口水了。

    古赫黎等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孟景枫微微皱了皱眉,转念想到这位皇上不凡的身手,也就释然了。

    元大人等老御史却给气得吹胡子,一个劲儿的喊:“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如此不顾礼仪,可不让人嗤笑?”

    ……。

    穆非卿与庄亲王说了一阵话,心情沉重。

    这些日子穆楚寒昏迷不醒,生死一线,他整个人都绷紧了,倒是忘了冷仁愽这件事。

    漠北三位王爷被杀死后,跟着三位王爷来的人全给收押大理寺,作为漠北王爷嫡孙的冷仁愽也给强硬的带去了监狱,前一段时间,局势不明,又有多位冷氏王爷和郡王不死心暗中作乱,穆非钰、古赫黎等带人围剿了冷氏一众王爷和郡王,一旦被怀疑上,便是满门抄斩。

    庄亲王虽着急冷仁愽,却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看皇上并不是传闻中的病得快死了,对漠北战事态度如此强硬,庄亲王不得不心急。

    晚间,太后见了穆楚寒后,放心的回了宫。

    穆楚寒和沐雪在用晚饭,就听宫人禀报说太子来了。

    沐雪见穆非卿进来,笑着招呼他:

    “太子可用了晚饭吗?今儿这道酱鸭不错,来尝尝?”

    “给太子添副碗筷!”

    穆非卿脸上挂着灿烂的笑,给穆楚寒和沐雪请了安,笑嘻嘻的挨着沐雪坐下,穆楚寒看他往沐雪身上靠,冷冷的看过去:

    “给朕坐好!”

    穆非卿不敢再动了,耸耸肩,对沐雪嘟囔一声:“父皇真小气。”

    百灵亲自给穆非卿拿了碗筷来。

    沐雪笑着给他夹了一筷子鸭肉,穆楚寒冷了脸说:“人都是死的,给太子布菜!”

    旁边候着的青云愣了一下,夫人的习惯,吃饭的时候不让布菜呢,在金陵穆府就养下了规矩,只要皇上是和娘娘一起用饭,丫鬟们都是不用布菜的。

    这个不成文的规矩从金陵带到了盛京穆侯府,又带到了穆将军府,而后便是夫人当了皇后,规矩也没变。

    怎得突然让布菜了?

    青云疑惑不已,但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去给穆非卿布菜。

    沐雪发觉穆楚寒的小心眼,嗔怪的瞪他一眼,穆楚寒接收到了,反而凶巴巴的回瞪过去。

    眼看穆非卿吃了一口菜又要与沐雪说话,穆楚寒又冷冷开口:

    “食不语!”

    这个笑嘻嘻的小子怎么越看越不顺眼了,之前明明觉得他堪当大任的,如今见他对着沐雪挤眉弄眼的笑,穆楚寒觉得他忒没眼力劲儿了。

    他这边躺了两个多月才头一天醒过来,这个小子就跑来跟他抢娇娇了。

    沐雪已经习惯了两父子在一起,时不时的古怪气氛,自己倒是好胃口的吃了一大碗饭。

    等宫女撤下了饭菜,穆非卿还不走。

    沐雪把宫娥都挥退,问穆非卿:“小宝,你可是有话要说?”

    穆非卿看了一眼坐在一边,黑沉着脸的穆楚寒。

    沐雪说:“别担心你父皇,殷巫和御医们都来给他看了,他身体恢复的很好。”

    穆非卿还是瞅着穆楚寒,他特意挑了这个时间过来,就是算准自己娘亲在,或许能帮忙说上句话。

    可话到了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

    “你有何事?”穆楚寒问,目光落在沐雪一截露出的雪白脖子上。

    穆非卿装作若无其事的问:“父皇,国师领兵漠北什么时候出发?”

    “你问这个做什么?”

    穆楚寒的目光冷了,紧紧盯着穆非卿的笑嘻嘻的脸。

    穆非卿强撑着笑继续问:

    “儿臣就是想问问,若国师出兵漠北,大理寺关着的那帮漠北人要如何处理?”

    “杀了!”

    两个冰冷无情的字吐出来,瞬间将穆非卿的心冻成了冰。他脸上灿烂的笑僵了僵,一时没说话。

    “还有何事?没事就回你宫里去!”

    穆楚寒直接下了逐客令。

    穆非卿终于收起了笑,咬牙说:“父皇,今日庄亲王找到了儿臣,问可不可以饶了他孙子一命。毕竟他母亲是庄亲王府上的贵女,他只能算是半个漠北人,且他年纪小,并没有参与到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中去。”

    穆楚寒盯着穆非卿的目光寸寸冷下来,没回答。沐雪听了两人的对话,问:

    “小宝,你说的那人可是愽公子?”

    穆非卿点头:“正是他!”

    “怎么,他也给抓到大理寺去了?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穆非卿在穆楚寒如炬的目光注视下,微微转了脸:

    “是的,母后,宫宴那晚,他就被带去大理寺。”

    穆楚寒冷声问:“你今晚来是为他求情的?”

    “父皇,若儿子要保他一命,父皇可许?”

    “他身体里既流着漠北的血,又流着冷氏的血。不是你该结交的人,你既然已经和他疏远,决定和他了断以往的情谊,如今为何又婆婆妈妈?”

    沐雪想到记忆中那个长相英俊,挺拔的少年,总是默默的跟着穆非卿身边,包容他的坏脾气,被穆非卿使坏故意刁难的时候,无可奈何的模样。

    他翻墙进穆将军府被自己撞到,害羞脸红的模样。

    便是穆非卿染了天花,都不怕死的跑到窗下去陪穆非卿聊天……

    “爷…。”

    沐雪刚开口,穆楚寒突然站了起来,瞟了一眼穆非卿:“你随朕出去!”

    穆非卿咬唇站起来,沐雪跟着站起来,急急喊住穆楚寒:“爷,若可能,放他一条生路,好么?”

    “他是个好孩子!”

    穆楚寒见沐雪被卷这件事来,真有些怒了,将沐雪按在凳子上:“娇娇,别等爷,你先睡。好好养着肚里的孩儿,别为这些糟心事费神。”

    沐雪拉住穆楚寒的手,望着他:“爷,小宝的朋友并没有两个,你别让他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