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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9章 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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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怀着对自身戒备心减退深深的担忧,回程之时,晋王殿下显得异常寡言少语并神情凝重,以至于碧奴及阿禄都察觉到不对劲,两婢自然不敢询问主人,便将艾绿拉进马车问东问西——王妃依然是骑乘,故而车與反倒成了婢女专用。

    阿禄却谨记守口如瓶的教条,即便是对王妃心腹也不肯多说一句,两婢一番软硬兼施未果,心里郁闷非常,却无计可施,更让两婢郁结则是,艾绿竟然转身便向王妃告状,将她们打听之事如实道来。

    同为女子,王妃自然理解二婢对于“飞短流长”的求知欲,不至于怪罪,只她自己却没有察觉贺烨的不同寻常,故而怀疑是二婢小题大作,又见艾绿憋得小脸涨红,似乎因有许多见解不能宣之于口而苦恼万分,一时也心生好奇,干脆便弃马登车,加入了嚼舌行列。

    二婢见王妃没有怪罪,甚至还鼓励艾绿揭秘,顿时转忧为喜,先是阿禄言之凿凿:“虽听世父说过,殿下一贯寡言,却从不将心事现于面上,性情也并不当真暴躁,眼下只有咱们几个,就算后头有人盯梢,也不敢靠得太近,自是没有伪装必要,可殿下依然神色沉肃,仿佛诸多不满,所以婢子才在猜疑,莫不是明德寺之行,殿下与王妃发生争执?”

    碧奴连忙颔首,表示支持阿禄的判断。

    “艾绿也这样以为?”王妃给了艾绿畅抒己见的机会。

    艾绿便口若悬河一泻千里:“王妃才没有与殿下争执,都是殿下小心眼,故意闹别扭,那日去明德寺,殿下便心疼十万钱白白给了那些大和尚,将两张便换交给王妃时颇不情愿,一张脸像是抹了锅灰,后来罗九郎追了上来,执意要再款待一日,对王妃大献殷勤,殿下嘴巴上答应了,却一直不甚痛快,好些回抢白罗九郎,纵然人家准备了美酒佳肴,殿下也没有一个笑脸,回去客房,居然还打算让我去监视王妃,后来又说是玩笑话,让我不必当真,结果却把香炉放在门口,王妃晚上回去时,险些绊了一跤,岂不是殿下存心报复?”

    碧奴与阿禄面面相觑,都不大相信晋王殿下居然做出如此孩子气的行为。

    王妃也是哭笑不得,轻轻拍了一下艾绿:“别瞎编排,殿下不喜熏香,才将香炉给放了出去,我不小心踢着了,哪里至于绊一跤。”

    据王妃看来,贺烨应是一连两晚没有休息好,再说出来这几日,饮食也不合口味,故而才有些萎靡不振,心情自然说不上愉快。

    正说着话,便听车窗被敲响,艾绿顺手拉开,一线缝隙外,露出晋王殿下漆黑的脸:“小丫头,说人坏话也不懂得小声些,讨打是不是?”又撇了一眼王妃:“王妃好空闲,纵着几个背后拿我嚼牙,好在还没忘记辟谣,到底不算过河拆桥、以怨报德。”

    碧奴与阿禄对视一眼,好奇心简直没有膨胀得轰然炸裂:王妃过了什么河,殿下又搭了什么桥,哎呀,短短两日,殿下究竟给予了王妃多少恩德?

    二婢双目炯炯地看向艾绿,丫头却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情,至于王妃,压根就没有揭秘的意思,微微笑着不置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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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烨达到了报复目的,双腿一紧,摧着坐骑“得得”跑向前去,嘴角却终于往上一弯,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开心。

    一路风平浪静,顺顺利利回到晋王府,那些盯梢也自然作鸟兽散,一点没有察觉,他们这群螳螂背后,尚且还跟着好几只黄雀。

    贺烨与十一娘才进府门,便见阮岭迎面而来,这段时间他忙着操持改建章台园的事,故而没有跟着晋王前往太谷,只阮岭倒也乐意留在晋阳,并不曾为此抱怨,只是今日他的神情却颇为沉肃,一张嘴,说的话也不悦耳:“两位总算是回来了?”

    十一娘心中便是一沉:“可是六哥出了事?”

    贺烨正想打趣阮长史的怨妇脸,听了这话,眉头也是一蹙,固然也甚担心陆离,却更加在意王妃的态度,怎么一见阮岭这情态,竟然就立即联想到陆离?莫不是这几日,王妃一直牵挂着他吧?

    十一娘这联想当然不是毫无根据,阮岭虽然矝傲,一贯眼高过顶,但自从投诚晋王,虽说不上敬畏,态度却也友睦,决不至于为了不能随行太谷便心存怨气,可他今日神色如此不善,若非是为了知交陆离不平,十一娘实在想不到其余原因。

    “薛兄前日往城郊察核籍田,竟被佃户围堵,起了冲突,险些没有惊马。”阮岭沉着脸说道。

    王妃已经抬脚便往陆离居处行去。

    贺烨当然也紧随其后,听闻事态,顾不得关注王妃与陆离之间那些若隐若现的情愫了,忙问阮岭:“绚之没被伤着吧?”

    “多亏舅舅安排护卫尚还得力,及时平息了事态,薛兄并无大碍,只是被那些刁民咒骂一番……当日毛趋这晋阳令随行,却袖手旁观,这件事必定与毛趋脱不开关系,舅舅,纵然没有实据,不能拿毛趋如何,但千万不能放过那群刁民,打骂朝廷命官,难道是想谋逆不成?”阮岭气恨不已。

    待见了陆离,十一娘与贺烨才详细了解这场事故。

    原来前日,毛趋趁着晋王出行,主动提出陪同陆离察核籍田,哪知才刚至晋阳令辖管城郊,一行却被二、三十个佃农拦路阻挡,又引来不少农人百姓围观,佃农叫嚣着朝廷借口推行新政,意欲清察逃户,实际是欲污陷佃农为逃户,判他们充军之刑,而主张推行新政的薛少尹自然成为众矢之的,佃农咒骂陆离为奸官贪宦,不给佃农活路,并笃断太原府诸多农户也会受新政牵累,承担更重赋税,意欲鼓动百姓闹事。

    毛趋佯作辩解,实际却越发激怒民怨,眼看一场冲突避不可免。

    好在陆离及时喝止了衙役扣押闹事者的行为,自然也没有做那无济于事的辩解,一走了之,这才没让事态恶化。

    可这两日,市坊间却被有心之人散布谣言,这场冲突闹得人尽皆知不说,甚至不少人质疑陆离这位少尹心虚理亏,新政并非是为减轻百姓负担,反而会让太原百姓更添苦难。

    一时之间,晋阳城人心浮动,尤其是贫苦百姓,尽都忐忑难安。

    然而陆离却并不觉得惊慌失措,他甚至一点没在意恶诽缠身,这日纵然面对晋王与十一娘的关切,也只是云淡风轻:“两位放心,虽说发生事故,然则本在预料之中,殿下早便安排妥当,下官毫发无伤。”

    “毛维果然率先动作。”贺烨冷哼一声,瞥了一眼尚且愤愤不平的阮岭:“绚之如此处治方才妥当,若依你之言,将那些佃户逮捕问罪,越发会让人心惶惶,又兼居心叵测者在后兴风作浪,说不定就会暴发民乱。”

    “难道咱们就眼看谣言四起,任由薛兄受人诽谤?”阮岭尚不服气。

    “如今新政细则还未制定,仅凭空口之辞,不能安抚民心。”十一娘也道:“要得民心所向,必须落实在具体益处,决对不能施以威服,否则便正中毛维奸计,六哥可曾察明,那些闹事者底细?”

    “的确皆为佃户,想必不少为逃户,因着自身利益,故而才听信他人挑唆。”

    “既然是逃户,便是触律,咱们依法行事,有何可惧?”阮岭仍旧不服。

    “逃户也有无奈之处,说到底,要是能得安居乐业,他们何至于变卖家业依附大族?便是肃宗、德宗两朝,清察逃亡,也不过遣返原籍,并没有对逃户施以重惩,如若咱们将其治罪,那便坐实了主张暴/政之名。”十一娘说道。

    阮岭这才不再争辩。

    “可佃农虽不追究,其背后主家却不能妄纵。”十一娘又道:“六哥可曾察实背后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