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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惠接过表格，认真地看了看。
然后接过矮个子女人递过来的笔，按照上面的要求填写了起来。
她刻意把字写得有些歪歪扭扭，看上去还真象是夜校扫盲班学的字儿。
写完，她双手捧着两张表格，恭敬地交给她们。
“好，那我们走了，你等候通知吧，还有，你这字儿还有待加强练习呀，人要多学点儿文化是有好处的。”高个子女人冷着脸说。
“是是是，谢谢两位领导！谢谢！”楚惠抑制住内心的欢喜，把她们送到了院门外。
关上院门儿，她迈着轻快的脚步回到挺里。
“姐姐，您要去上班儿了？您就要有工作了？供销社售货员，这可是吃国家粮的。”冬梅站起来，兴奋地抓着楚惠的双手说。
“是呀，只是还不知道这两份表格交上去之后有没有回信儿呢，如果有的话，今后咱们家多一个挣钱的人了。”楚惠自己也高兴地说。
“咱们这辈子来到这个地方真是来对了，这儿的人真好，连这些干部都待人很好。”冬梅赞叹说。
“是呀。”楚惠边应边坐下继续缝着小衣裳。
象刚才那名高个子女干部，态度生冷，但是人挺好的。
等傍晚李士聪和瑞卿回到家的时候，楚惠和冬梅把今天发生的事儿告诉他们。
开始，他们听到袁晓峰来找时，都紧张了起来。
“嫂子，你让他进咱们家的门了？”李士聪错愕地看着她们俩。
“没进来，就站在院门内，我死活没有承认，后来他就走了。”楚惠肯定地说。
“袁晓峰走了之后，又来了人敲门，是两位女干部，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单位的，也不敢问。”
“拿了两份表格让我填，说填了就能去县供销社上班儿了，我填了，她们说叫我在家等通知。”
楚惠喜滋滋地说。
“嫂子，你真填了？”李士聪的笑容僵在脸上。
“填了啊，能不填吗？人家都亲自上门来了，咱拒绝人家不好吧？”楚惠有些惊讶地看着李士聪，暗想自己哪里做错了？
“嫂子，不用你和冬梅去做事儿，我和瑞卿的工资能养得起这个家。”李士聪其实是心疼楚惠。
一位千金大小姐，又是国民党高官的夫人，沦落到要住在这种破旧的房子里吃糠咽菜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让她出去做事儿呢？
刚来这地儿的那几年是实在没有办法，如今家里样样都好了起来，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她出去工作的。
楚惠是个聪明人，她知道李士聪不让她去上班的意思。
“士聪，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是我是这么想的，现在是新社会了，女人有份工作很容易，大家都在求上进，我不能坐在家里象个地主婆似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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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很想要一份工作，你看街坊上那些有单位的女人，走出去多让人羡慕啊，我不想就这么窝在家里。”
楚惠的声音不大，但是她短短的几句通俗的话说得李士聪有些惭愧起来。
尤其是楚惠说到“新社会”，他不得不承认，如今的社会比原先那些动荡不安的幸福多了。
不用担心突然飞出一颗子弹、不用担心走在大街小巷被土匪进城来抢劫了、不用担心没有饭吃。
只要勤劳，家里就会越过越殷实起来。
“母亲，我赞同您去。舅舅，母亲是个文化人儿，去到单位上说不定用处更大呢。”瑞卿很支持。
“去去去，你个小屁孩你懂个求！”李士聪忍不住说了句粗话。
他不同意楚惠出去上班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怕在外面抛头露面的，万一被人认出来可就麻烦了。
尤其是去供销社的门市部当售货员，你站在柜台里面不一定注意到外面站着的顾客，但柜台外的人说不定就认住你、盯上你了。
“士聪，你别劝了，就让我去试试吧，咱们是外来人，要在这儿扎根不容易，有份工作别人也看得起咱们......”楚惠开始耐心地劝导着李士聪。
“好吧，嫂子那你自己当心些。”李士聪最后只得答应。
但是他的内心却从此悬了起来，每天去粮站上班都是提心吊胆的，为楚惠担心。
过了两天，供销社的一位副主任亲自登门来通知楚惠第二天到县供销社去报到。
这下家里四口人三个高兴，一个担忧。
无奈事情已经定下来了，李士聪也不好再劝阻，只能在心里默默地为楚惠祝福、为这个家祝福。
楚惠上班的第一天，门市部的主任就把她安排去卖布的柜台。
她心里很高兴，这不仅是门市部里比较干净的活儿，最主要的还是她熟悉的活儿，她会做裁缝，对布有着特殊的感情。
别人若是来买布，她还能给提意见呢。
和她一起站在卖布柜台的是个姑娘，五官长得很漂亮，就是有些胖，但是一直面带笑容，一看就是个很乐观的姑娘。
“哎，大姐，你新来的？还是从其他门市调来的？”姑娘凑近她问道。
楚惠天生就漂亮，不显老，四十岁了还跟三十岁似的，人家姑娘也差不多二十岁左右，自然就喊她大姐了。
“是的，我今天第一天上班儿，新来的，你呢？”楚惠对她有着好感。
其他柜台的女人看她的眼神带着嫉妒和不屑，只有这个姑娘对她表现得很友好。
“我来了半年多了，咱们这个门市部是新开不久的，才开了一年。”姑娘很坦率。
“我叫楚惠，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楚惠也友好地问。
“我叫姜芸，生姜的姜，芸芸众生的芸。”姜芸笑着用手指在柜台上比划。
楚惠明白了她的名字怎么写，见她耐心地用手写给自己看，感激地笑了。
“楚大姐，我跟你说啊，这个门市部里的人，除了主任你全部都别理睬，那些人不是好东西。”姜芸小声在她耳边说。
“嗯。”楚惠微笑着。
看来这个门市部里的人员挺复杂的，才来第一天她就发现了那些人对她的冷眼和不屑。
又经姜芸的提醒，楚惠才保持警惕心，不和那些人走得太近，也不和他们走得太远，自己默默地工作，不招惹她们便是了。
这天一早上班，姜芸还没有来，她先到了，其他柜台的人擦柜台的擦柜台、卸门板的卸门板。
楚惠也拿着抹布在擦洗柜台，突然一块抹布朝她扔了过来，扔在她面前的脸盆里，脏水溅了她一脸。
她顿时又气又恼，抬起头朝那个扔毛巾的人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