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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
江老太抱着周香香坐在最最高的马扎上。
其余的儿子媳妇一人一只小马扎坐在两边。
江老太疲倦的打了个哈欠，说道，“今儿晚上，主要是商量下两个孩子咋住。”
话音未落，郑招娣急忙摘清楚自己，迫不及待的说道，“我们家除了在镇上念书的狗剩，还有三个孩子呢，四房就属我们家在家的孩子最多了。”
江老太明知故问，“你啥意思？”
郑招娣撇了撇嘴，将坐在地上抠土的金宝抱起来，翻着白眼说道，“反正我们家炕是住不下旁人了。”
她看的透心凉，香香是离不开婆婆的，所以婆婆说的咋住，主要是那个残废。
那孩子看着也得六七岁了，半大男孩子，还是生人，睡在自家炕上埋汰不埋汰啊？
江老太缓缓点点头，仿佛脖子上的脑袋是千斤重。
她正要开口，郑招娣忽然哎了一声，“对了，我记得几年前他姑父带那娃子的爹娘来咱家歇脚，不是还给了他四婶一支银手镯吗？”
这句话，分明没什么分量，却是掷地有声。
尾音还在简陋整洁的屋子里回想，王桂英和张秀香的目光已经下意识的看向了李红袖。
李红袖抿了抿唇。
她原本就打算让孩子先住他们屋的，但是郑招娣搬出了这件事，弄的好像她是为了平众怒似的。
王桂英和张秀香倒是没郑招娣那么多的坏心眼。
单纯就是羡慕李红袖手里还有一支银手镯。
江老四握住李红袖的手，说道，“其实我早就打算让西延先跟着我们住，其他的等孩子大一点再打算。”
闻言，郑招娣异常的不屑，“他四叔，不是我说你，你现在怎么也学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要不是我说银手镯的事儿，你怕是一个屁都没有。”
现在没办法推脱了，又来装好人了。
郑招娣心里十分的不齿。
觉得老四两口子才是真小人。
江老太想了想，说道，“那这样吧，老四家的先带着暖宝和我一起住，老四你和”
她一时间记不住那个孩子的名字。
江老四连忙提醒道，“西延，秦西延。”
江老太笑笑，“对，西延，你先和西延睡一屋，先凑合一阵子。”
末了，她笑的露出掉了一颗门牙的牙龈，“别说，人家取名就是跟咱们不一样，西延，多好听啊！”
郑招娣哼哼唧唧，“我们老幺还叫金宝呢。”
王桂英嗤笑一声，“你个财迷货，合该金宝应该叫金元宝。”
郑招娣连忙和江老太告状，“娘，你听听她说的是人话吗？合着还把我们的姓改了，这像什么话？这不是在骂建国么？”
江老二老脸一红，幸亏他黑，看不出来。
人家嫂子哪里是这种意思，这个婆娘为了坏事，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要不是娘和兄弟们都在，他真就抡起胳膊给一巴掌了。
江老太眯眯眼，不悦的说道，“再平常不过的一句玩笑话，也就属你最能上纲上线，那张嘴要是说的都是屁话，干脆缝上得了！”
郑招娣一脸委屈，“反正我说什么都是错的。”
江老太斜眼睐她，明知她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便顺着她的话头说下去，“你还知道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郑招娣：
她猛地抱起金宝，起身就走。
砰——
将堂屋们摔的震天响。
江老二摇摇头，赶紧和娘赔罪，“娘，您别生气，犯不着跟她生气。”
江老太烦躁的挥挥手，“就先这样吧，老四家的，你回去收拾一下被褥。”
李红袖点点头。
爽快的应下来。
夜逐渐加深，江老太抱着香香，在屋门口中气十足的大喊，“别玩了，回房睡觉！”
话音还没有落下，小豆丁们都乖乖往自家屋的方向走去。
唯独秦西延一个人，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
是啊，夜深了，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可以回，但是他没有。
爷爷说过，鸟倦归林，可现在他活的还不如一只鸟。
暖宝凑过去，看着秦西延的轮椅，着急的挠挠小眉头，“哥哥，要怎么动呀？”
她以前也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秦西延淡淡一笑，说道，“你先回去睡觉，不用管我。”
暖宝摇摇头，“不行，哥哥会着凉！”
秦西延：“”
他双手放在轮子上半晌，忽然抬眸看了江老太一眼。
他知道这个家里是这位奶奶说了算。
江老太抱着孩子几步走过去，“西延是吧？”
秦西延点点头，“奶奶，是的。”
彬彬有礼。
江老太笑笑，满脸的褶皱顿时堆积在一起，“今晚你和四叔睡，你四婶还有暖宝跟我睡。”
秦西延默了默，看了旁边担心的盯着自己看的暖宝，微微颔首，“谢谢奶奶。”
江老太目光落在他的腿上，叹息一声，下意识摸了摸他的脑袋。
秦西延是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头的，但是这一次，他竭力的忍住了。
因为这是善意。
这个世界对他的善意太少了，他不该因为自己的任性，拒绝这稀缺的善意资源。
江老太指了一个方向，秦西延抿唇颔首，便转着轮椅朝着亮起微弱的煤油灯光的房子前进。
暖宝立刻撒开小脚丫丫跟上。
江老太在背后喊，“暖宝儿，今晚跟奶奶睡，你跟奶奶去堂屋。”
小暖宝转过头，嘿嘿一笑，露出白白嫩嫩的小贝齿，在银白色的月光下，干净的反光。
她奶声奶气的说道，“奶奶，暖宝去帮哥哥检查一下下哦。”
江老太：“”
她嘟囔了一句“有啥好检查的？”，难不成老四还在炕上埋了地雷？
“姥娘”
一道弱弱的声音从怀里传来，江老太低头看周香香，“咋了，香香？”
周香香偷偷用小手抹了抹眼泪，“我想娘，我想找娘，我想让娘搂着我睡。”
江老太脸上的笑容滞住，“香香乖，你娘过几天就回来，这几天姥娘搂着你睡，明儿个让暖宝姐姐领你去自留地里摘小花好不好？”
周香香怯怯的点点头。
趴在了江老太肩膀上。
江老太托了托她的身子，难免和自己家的小暖宝对比一番。
暖宝就大了香香不到一个月，现在可是舍不得奶奶抱她。
怕是累着奶奶了。
真是她的贴心小暖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