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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王震一路左顾右盼走入，他首次入宫，有股新鲜劲。
没过多久，王震看见迎面的高台上坐着一个浓髯的中年人，当即跪地行礼：“参见陛下！”
“平身！”隆武帝微微抬手：“王总兵，朕听说你和定海王相交甚笃，贼首多铎正是王总兵所擒，定海王一半的功劳要落到王总兵身上，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这句话有些讨好的味道，但每一个字，都含有玄机。
王震虽然对朝堂之争愚钝些，但这话里的意思还是能听出来的：“微臣只是定海王的马前卒，定海王运筹帷幄，才能把清虏驱出江南。”
隆武帝眉头微皱，问道：“前天朕命你与郑总兵缉捕擅离封地的鲁王，可有结果？”
这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王震绞尽脑汁，想出一个很拙劣的答复：“鲁王已被阻截在苏州府。”
“江防的兵马在干什么？”隆武帝怒火中烧，发出雷霆一怒：“江南总督府难道要纵容鲁王谋反吗？”
王震是个直性子的汉子，他在江南总督府诸将中年纪最长，心计远远赶不上张青和陈靖等后辈，就是张猛，也比他多几个心眼。
隆武帝只是伪装，在试探他。
王震重新跪下，辩解道：“定海王对陛下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朝廷。”
隆武帝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这是在与赵信博弈，当年，他在凤阳皇陵中被囚禁了七年，那么多孤寂痛苦岁月都过来了，如今坐上皇位，岂能还任人宰割？
九年前，隆武帝敢不顾祖制禁令，在南阳私自募兵进京勤王，今天当然不会面对权臣束手就擒。
“王总兵，朕相信你，定海王是我大明的忠臣，你也是我大明的忠臣。”
隆武帝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王震，很想笑出声来，生出前所未有的信心。
江南总督府，也不是铁板一块，他可用郑氏牵制赵信，再暗中分化各将。
如果王震的态度嚣张一点，如果王震像当初的秦逝那样表现出对隆武帝的不屑，他的那道圣旨随后就会发出去，但是现在，他要再等等。
王震告辞回府，回去的路上走的飞快，张青正在总兵府喝茶，许义阳在陪他说话。
两人随意谈论，许义阳说军中事，张青兴致很好，给他讲述当年他们在宣大、京畿等地与女真人争斗的秘闻，听的十六岁的少年眼珠子都不转。
许义阳在家道败落时被王震收养，王震没有儿子，一直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他很喜欢听义父在宣大和京畿时的风光故事。
王氏只是出来接待一下，立刻回到里屋，她为人本分，不会随意抛头露面。
这边正在说的谈笑风声，门口传来一阵马蹄声，张青还没来得及起身出去，院子里传来王震的声音：“张主管，还在吗？”
“王总兵，我在这里！”张青笑容满面站在门口。
王震看见跟在他身后的许义阳，不好发作，招手道：“你随我过来！”
两人进了后院的练武场的厢房，许义阳站在老远的地方，隐约听见里面传来争论声。
张青从内院走出来，朝侍立在外的许义阳微笑点头致意，随后脚步轻盈离开总兵府。
许义阳之所以在外观望，是因为担心里面两个人发生激烈的冲突，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见过义父与人争执过，他在大街上把国舅爷家的大公子揍了，义父也只是一笑置之。
而那个定海王的总管，今天半上午留给他印象不错，像个兄长般与他交谈，王震跟在后面出来，脸上的焦躁已经不见。
这两个人的会面，只可能为一件事情，看状态，结果不错。
许义阳收拾弓箭和弯刀进入练武场，他今天的功课还没做，他没有干涉这种大事身份，但南京城的气氛和近期的流言让他有一种危险逼近的感觉，这纯粹是一种直觉，没有根据的直觉。
王震回卧室中换了一套便服，紧张的情绪舒缓下来，知夫莫若妻，王氏平日与王震无事不谈，她明显察觉到丈夫面圣归来的变化。
“有好消息啊！”王震咯咯地笑出声来，随手把王震换下了的战袍接过来挂着衣架上，一双柔软柔荑搭上丈夫的肩膀，轻轻地揉动。
“好消息！”王震靠在椅子上，浑身舒坦的像是飘荡在云端，浪子疲倦了，终有归巢时，这也许就是他一直以来追求的生活。
“鲁王不会入京了！”
“哦，那确实是个好消息！”
王震从不对自己的妻子刻意隐瞒什么，这是一种纯粹的信任，王氏当然也不会出卖自己的丈夫，只是，他们都是大大咧咧的人，没有留意到自己已经成为了南京城内漩涡的中心。
张青离开总兵府，带着四个侍卫在南京城左绕右绕，走进一条偏僻的胡同，进入一座不起眼的民宅。
江南总督府在各地有自己的组织，虽然不像夜枭营那么庞大，但江南各家商号都在看张青的脸色行事，所以张青也有可靠的消息来源。
这附近都是江南总督府的产业，一旦有外人接近，他能迅速得到通过，他就要藏在这里看南京城这场大戏的开演。
侍卫安顿住处，往外传递命令，张青住在一座阴暗的小房子里，在这种环境下做这种事情，再合适不过。
“天黑了，再过一天，明天此时我会让那个不听话的皇帝颤抖。”张青把手头的信件叠起来。
张青本是街头乞丐，因为活不下去投了军，心中没有君君臣臣那些条框束缚，年幼时为了活命，他和其他乞丐、野狗争食，向来信奉一个道理，谁的拳头大，谁就是王者。
夜半，门外响起敲门声，张青本就没有睡熟，他在江南总督府事务繁杂，熬夜是常有的事，有时候通宵不眠。
侍卫恭敬禀报道：“大人，有人来求见！”
如此深更半夜，谁会来见自己？张青披上衣衫，把门拉开。
侍卫躬身行礼，递过来一个精巧的令牌，令牌是黑铁铸造，当中精巧的设计了“定海”两个字。
张青摸了一把令牌，抬头下令：“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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