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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八百四十四章 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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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临继承了她父亲的厨艺,客栈由她和张若尘继续经营。

    张若尘要干的活,变得更多了!

    烧水、迎客、上菜、洗碗、擦桌子等等,很多事,都落到他的头上。

    客人少的时候,每到黄昏,小临还是会习惯性的站到大槐树下,望着晚霞。也不知,是在等人,还是只是想看那美丽的云彩。

    终于,在一个晚霞鲜红的黄昏,噩耗声传回小镇。

    那位云姓少年的宗门,有弟子来到小镇,送回遗物。

    小临四处打听,终于知晓,昔日的情郎,是死在星空战场。

    死后,没有留下尸骨,说是被什么怪物吃掉了!

    小临不知道什么是星空战场,但是,眼中却浮现出奇异的光彩,道:“老爷子,你说云哥努力修炼,没有来接我,是不是就是因为去了战场?他要做,更重要的事?”

    张若尘很想说,傻姑娘,你是在自欺欺人。

    若是他心中还有你,便是隔了千山万水,也会准守承诺,回来接你。

    但,想到了自己。

    自己何尝不是另一个云姓少年?

    在星空中的某一处,是否也有一个像小临这样的傻姑娘,每日都在等他?

    张若尘坐在客栈门口的椅子上,正在准备明天要用的食材,使用卵石碾搓糙米,一边说道:“我可是听说,一旦踏入修炼界,也就身不由己。他肯定是一位大英雄,在做真正的大事。”

    这一年,小临已经四十二岁。

    可是,听到张若尘的话,却笑得像是十六岁那年一样灿烂。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笑容。

    笑到最后,便是哭了起来。

    哭了整整一夜。

    或许她也知道,张若尘是骗她的。

    此后,她再也没有去大槐树下等待,开始认真的打理客栈。

    也是这一年,她终于嫁人,嫁给了镇上的屠夫。

    屠夫姓刘,已经五十来岁,有过一个老婆,但是感染风寒,死在了去年冬天。屠夫对小临很好,每一次都亲自把肉送来客栈,而且还会多送一两斤,多加几根骨头。

    一个妇人,一个老人,经营客栈,是很容易受欺负的。

    家里需要这样一个男人。

    但,天下的男人都一样,成婚前和成婚后,往往是两个模样。

    屠夫嗜酒,每次喝醉之后,便是打骂小临。

    张若尘没有去管这件事,他只想做这个世界的旁观者,做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况且,每个人都得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不是?

    但,他终究是一个感性的人,见小临终日以泪洗面,一天比一天老得快,还是过去问道:“这个屠夫要不得啊,需不需要帮忙?”

    小临摇了摇头,摸了摸自己微微耸起的肚子。

    此后,张若尘不再问了!

    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小临却又习惯的,每天来到大槐树下,望着晚霞发呆。或许晚霞中,寄托了她这一生,最美好的回忆。

    孩子出生的那一天,屠夫高兴坏了,因为是个男孩。

    他提起屠刀便是去了后院,要去把那头老黄牛宰了。

    一是,给小临补身体。

    二是,那头老黄牛实在活得太久,镇上的人都在传,快要成精了!

    但,屠夫却没能杀死老黄牛,反而被它顶翻在地,一蹄子踩死。

    旁边响起两只大白鹅欢快而高亢的叫声,眼神傲得很,围绕尸体转圈,像是在说,你这废物,连一头牛都斗不过,还好意思叫屠夫?

    小临在二楼的窗户口,看到了这一幕,但是不悲不喜,漠然至极。

    但她后来,还是跟着张若尘一起,将屠夫埋葬,就葬在老穆的旁边。老穆的坟头上,早已是杂草丛生。

    天气,一年比一年寒冷。

    因为天上的太阳,从两颗,变成了一颗。

    其实,在得知云姓少年死在星空战场,张若尘就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逃离这个世界,反而可能离战场还很近。

    可怜他还以为,自己已经逃到了天尽头,再也不会插手天庭和地狱的纷争。

    严寒的天气,导致冬季越来越长。

    有时,雪可以下整整半年。

    凡人哪怕是做再多的准备,依旧无法与天气对抗。

    十年间,小镇上冻死的人越来越多,变得清冷,变得寂静,再也没有张若尘刚来时候的热闹和喧嚣。

    这一年,刘石头十岁了!

    石头,这个名字,是屠夫取的,保留了下来。

    小临苍老得很厉害,还不到六十岁,头发已经花白,脸上皱纹很多,在床上已经躺了半个月。她知道,自己熬不过这个冬天。

    张若尘在她身旁,放有一个火炉,扶她坐起,给她喂完汤药,忽的,问道:“你的身体熬不住了,但我有办法,可以帮你活得更久。你想不想试试?”

    小临没有说话,目光看向窗外的大槐树。

    张若尘将自己的右手抬起来,露出七彩色的戒指,道:“我有一枚神戒,对着它许愿,愿望就能成真。”

    小临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虚弱的道:“老头子,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要不然,后院的黄牛和白鹅怎么会成精了呢?”

    张若尘笑了笑。

    “我们当年当年到底是怎么相识的为什么我记不起来了?”小临的声音,比张若尘还有嘶哑,气若游丝。

    张若尘道:“是你和老穆,把我从荒郊野外捡回来的。”

    “你的记性真好,对啊,老爹老爹我就要去见老爹了我记起来了,那一次是我和老爹去城里采买货物,回来的路上路上发现了你那时,那时老爹还很年年轻”

    小临皱巴巴的嘴巴,已经说不出来话了,连眼睛都睁不开。

    “那时,你也很年轻,很可爱。”

    张若尘将小临放回到床上,随后,从床底取出老穆曾经用过的绑子,就在她的床头,敲击起来,用他沧桑的语调,唱道:

    “百年浑似醉,满怀都是春。

    高卧东山一片云。

    嗔,是非拂面尘,消磨尽,古今无限人。”

    “消磨尽,古今无限人哎!”

    这是老穆活着时,常唱的一首腔调。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只是没了少年人。

    一曲罢,小临已是彻底没有了气息,眼角有泪珠滑落,但嘴角却浮现出一抹笑意。笑得就像张若尘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也是在这件房间。

    张若尘本以为自己的心,再难起波澜。

    可是此刻,明明感觉到苦涩,甚至很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做些什么。

    便是这一瞬间,他的体内,肚脐下的位置,出现一道悸动。

    悸动化为一个圆圈,以比光还快的速度扩散出去。

    张若尘察觉到这一丝悸动,甚至感应到无极圣意的波动,心中万分惊诧,怎么还能感知到无极圣意。

    数十年来,他都快忘记自己曾去太初奇点,历尽无数艰辛修炼出来的这种一品圣意。

    十重天宇是他修炼明王经的成果,奥义、苍白血土、神印,甚至包括规则神纹和神气,都是从外界得来。

    唯有无极圣意,是他一身修为的结晶,是他自己武道感悟的荟萃成果。

    只属于他自己。

    悸动传出的位置,是在肚脐下的玄胎。

    所谓玄胎,其实是张若尘修炼明王经第五重“玄胎平魔天”,开辟出来的第二气海。

    玄胎在道家,也被称为“玄牝”。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谷神,指的就是道。

    意为:衍化天地万物的道,是永恒长存,不死不灭,这叫玄牝。玄牝是诞生阴阳的门,是天地的根本,连绵不绝,就是这样永存,无穷无尽。

    张若尘使用精神力探查后,发现玄胎中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无极圣意也再也感知不到。

    张若尘没有因为这刹那间的悸动,而变得患得患失,依旧心态平和。唯一让他担心的是,刚才蔓延出去的圆形波动。

    会蔓延多远?

    希望这片星域没有神灵,感知不到刚才的波动。

    安葬了小临,张若尘的生活再次恢复平静,只不过,要照顾石头,教他认字、做菜、洗衣,等等。

    直到石头十七岁那年,他终于鼓起勇气,对张若尘说:“我想离开这座小镇。”

    “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外面的世界,我要去闯荡。这座小镇,现在连二十个活人都找不出来,太荒凉,太偏僻。这家客栈,根本没有人来光顾,待在这里,我这一生都毁了,不会再有任何前途。”石头满是热情的眼神,还有无穷的斗志。

    这是少年才有的眼神!

    “好,我支持你。”

    张若尘为石头整理好了行囊,在一片灿烂的夕阳下,将他送走,目望他翻过最后一座山岭。

    从这以后,张若尘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每个人,都要自己做选择。

    每个人的路,都需要自己去走。

    回到客栈,张若尘大槐树下站了很久,脑海中想到了老穆在这里敲梆子唱腔,想到小临和云姓少年在这里许下誓言,想到每一位来客栈投宿的旅客。

    他转过身,终于在客栈的墙壁上,看见两个模糊的名字。

    “穆小临,云帆。”

    这么多年过去,张若尘才知道,那个云姓少年,居然叫这个名字。

    他苍老的手指,在墙壁上轻轻抚摸,失笑着摇头,随后,走进客栈。

    客栈的大堂中,一个酒鬼趴在那里。

    张若尘倒也见怪不怪,没有理会,自顾着去后院喂鹅。

    这酒鬼,是一个外来客。

    是小临死的那一年,来到小镇上。

    七年来,他每天都会来客栈里喝酒,已经是客栈唯一的客人。别看他穿得破烂,很是落魄的样子,付酒钱的时候,却是一点都不吝啬。

    张若尘曾怀疑,他是被当年的波动,引来的神灵。

    但,经过多次试探,和精神力探查,却发现他的确是一个凡人。以张若尘现在的精神力强度,加上是直接身体接触探查,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还能瞒过他,除非是擎祖和太上那等人物亲至还差不多。

    “老家伙,你这还有酒吗?要不把你这两只鹅也烤了,长得真肥啊,哎呀,呲呲我不少付你肉钱”

    本是应该醉在桌上的酒鬼,不知何时,来到了后院,出现在张若尘身后,盯着两只大白鹅,露出呵呵的笑声,舌头不停舔着嘴唇。